开始写这句话的时候,是2022年第一天的晚上11点。2022年的第一天依然是虚度,我想我应该说拜拜2021。


2021算是读博第一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大半时间都在家里度过的。很奇怪,我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早上十点起床,穿着睡衣洗漱完,坐在桌前打开公司的邮件,没有新消息,很好。随便吃点东西,开始做任何事情,除了博士项目。有时候连着很多天不出门,不和任何人联系。周末和佳出去逛逛,或呆在家里做任何事情,除了博士项目。

如果只是要毕业的话,我的读博生活其实很轻松。每周会有四个老师和我开会,一到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基本都是自己的。前半年做Monte Carlo,出了个文章,后半年搞最短路径的算法,试图在速度上优化一些,结果并不是很成功。两三倍的计算加速对于log的收敛速度来说,结果的优化并不明显,我应该提前知道这个的,但是我懒。本职做优化的老师也很坚持这个方向,最终我想只好浪费一些时间。但终究还是要结束了,我猜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下一个小问题了。

从时间上来看,我只有大概40%-50%的时间用在了博士的项目上,中间还莫名其妙发了两篇水文。很惭愧,其他乱七八糟试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什么成果。


春天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做个游戏。想法很宏大,一个科幻主题的外星经营类游戏,有数十个有深度的角色,合作与背叛,友情和仇恨,理想的传承和现实的冲突,最终升华成人性的复杂和博爱所需要的勇气。我喜欢写作,写代码,科幻,空想。把自己的理想和现实主义做成游戏,像病毒一样传播出去,然后在博士毕业之前捞一大笔钱,创建属于自己的小型独立游戏工作室,定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沿海城市,朝九晚五,看书弹琴。这可是比王子斩恶龙救公主还要圆满的结局吧。

于是马上写了满满四五页的项目计划书,设定、剧情、分工、预算、时间分配、宣发计划,应有尽有。花了一个多月兴致勃勃联系亲朋好友,广撒网召集各路人才,没想到最终只是给自己泼了一盆绝对零度的冷水。创业并不是这么搞的,游戏也不是这么做的。经营类还是角色扮演,有主线剧情还是只安排支线剧情,pc端还是移动端,这些都是个迷。除此之外,没人真正对你的野心勃勃的个人项目感兴趣,没人想干活,但是凑热闹,或者给你提点子当创意总监倒是没问题。与此同时,独立游戏制作圈子的一句经典:你的点子屁都不是。

回过神来的时候,2021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就像元气耗尽了一样,开始看书充电了。一口气看了好几本小说,才终于缓了过来。中途还断断续续学着用游戏引擎,学着用电脑画画,学着怎么营销。但微弱的火终究还是熄灭了。


但这件事情还是给了我一些教训。当然,开发游戏不会这么简单,创业不会这么简单,生活不会这么简单。简单的是按部就班,是读博,是学位,是工作,是结婚生子买房买车。

所以,在年中的时候,我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至少两次努力后失败。

这里的努力是对于人生额外决定上的努力。努力跑了25分钟仍然没有跑够五公里,不算;努力写了一周文章被拒了,不算;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但努力创业做游戏四五个月之后失败了,这才算。

其实,这并不容易。努力不容易,努力后失败了还能再努力更不容易。从我一开始做游戏受到的打击来看,一年两次,差不多是保持我精神健康范围内的极限了。

结果,这个小目标失败了。如果算上做游戏的话,2021我只失败了一次。


另一个小目标,读20本书,也失败了。因为我只看了19.2本书,那0.2是一本英文的哲学史,叫《The Great Conversation: A Historical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啃起来很慢,看完亚里士多德便暂停下来了。

除去哲学,在年末的时候还看了一点经济学基础,还有一本伯南克写的关于2008年金融危机的书。终于能看懂一大堆经济学术语和其中的逻辑还是很让我开心的。

其他最重要的书就是看了好几本石黑一雄的原著。我很喜欢其中的主题和氛围,但总感觉有几本小说的立意可以更高一点,更复杂一点,比如《克拉拉与太阳》。《莫失莫忘》很有意思,但感觉主题还可以更丰富一点。

菲利浦罗斯的《人性的污秽》的原著也硬着头皮啃完了。我薄弱的词汇量还是让我一开始满头冒汗,但后来也习惯了。有好几个部分是会让人拍手叫绝,喊几十声卧槽都不够的。这是少有的会让我如此兴奋的小说了,上次还是很多很多年前看过的《洛丽塔》吧。


其实在看哲学史之前,我先接触到了一个名叫Effective Autruism的哲学流派,即有效利他。这是最近十来年流行起来的一个思想,我对它极其肤浅的理解是用理性主义尽可能地帮助他人,做慈善。他们的论坛 lesswrong.com 很有意思,我在这里泡了大概一个来月,上面有很多高质量的讨论。他们对理性和科学的推崇是我很尊敬的,而且对利他结果的重视也和我的理想和现实主义完美贴合。

顺带一提,我看的那本哲学史就是从这个论坛里找来的。


在听歌上,今年大部分时候都在听King Crimson, Pink Floyd, 万青,李志还有陈升。前两个很久之前便听过一点点,但今年开始大规模系统性地听了。我猜以后很多年听到他们,肯定会一同回忆起巴黎13区温馨小房间的啤酒,还有戴着会夹耳朵的marshall耳机的我从Châtillon–Montrouge下了13号线,走在公园狭窄小路上去往公司。

听的很多的还有BiSH,她们今年还上了红白,真是可喜可贺,尽管她们在红白上的表现并不是很好 :(


大概十一月的时候,从网上看到了招科幻杂志通讯员。所谓通讯员,就是写一些关于科幻的通讯稿,或者简单的行业分析。稿费非常低,但看是国家级的机构,我还是有些心动。因为没有任何正经的写作经验,对科幻的了解也不是很全面,但为了增加一次失败经历,我还是试着写了个简历投了过去。佳也投了过去,结果我们俩都被录了。这让我想增加一次的失败经历的意图也失败了。

之后写了几个简单的稿子发了过去。其中一个其实花了很久,是关于科幻中的人工智能叙事的。可能杂志社的老师们感觉一个理工博士生会在技术层面对科幻了解更多,发挥一些优势,我觉得挺有道理。于是花了好多天看各种文章,凑出来一个八千多字的稿子,发了过去。到现在一个多月了,杂志已经出了两期,我的稿件一个也没有登上去。


5月23号的时候,我和佳领养了一只一个多月的小母猫。我们在起名字上有过很多争论,我说来个国际化一点的,英文名叫nana,中文名叫娜娜,法语名叫nana,日语名也叫nana(是七的意思);佳坚持要本土化,提议了例如灰灰、拿铁之类的老土名字。最后她没拗得过我,nana成了家里的一员。下面是nana来家里那天的照片。

nana

教育小猫跟教育孩子似的,需要花很多功夫。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抓,有时候会气的跺脚,有时候又捧着nana傻笑。佳隔三差五就扬言24小时内不理nana,一般都坚持不了五分钟。nana稍微大了之后有些挑食,我们买了几百万种不同的猫粮,但她还是经常剩饭。

前几天,有朋友出去玩,两条狗子被寄养在了我们家。一条叫hachi,是日语里八的意思,来源是大名鼎鼎的忠犬八公(hachiko);另一条叫三三。在这一周家里几乎闹翻了天,并且最有意思的是,三个四脚兽的名字都是数字。

有了nana之后,心里自然踏实了不少,一个最大的好处是再也不用去网上吸别人家的猫了。nana十月左右做了绝育,用不了多久也就要成年了。但直到现在还是很粘我们,这就很让人开心。


最后,对于2022年还是有期望的,就是希望心理和生理上都不要再变老。2021年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很生气,说,从今天开始,我24岁。年龄只是个数字,自己不往上加那个1,就没有什么区别。至于为什么是24,我也不知道,反正听起来很顺耳。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当然会在地铁站、电影院和博物馆被无情揭穿,26岁就是个分水岭。26以下,你可以随意进出博物馆,买学生地铁票电影票;26以上,不,和所有其他凄惨的上班族一样,买全票。但是如果一个人比26岁大的话,就自然是27岁了。所以别人问我多大的时候,我自然而然会想,我27了,因为博物馆不再对我免费。

2022了,希望我还是24,还年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