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发现这封信的人,

你好!

我是家住阿瑟村24号的李铁杆。我的父亲是李铁柱,爷爷是李铁蛋。我们自从上上一辈便靠自家的努力成了地主家庭。在积累财富成为地主的过程中,我的祖宗们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完全凭借辛劳和汗水积攒出了这份家业。即使在当上所谓的地主之后,我们对乡亲们也从没有过半点亏待,不论工钱还是奖金,都是全村最好的待遇。自从模范地主奖设立以来的四十九年间,我们家共获得过二十六年一等奖,一直都是全村人眼里最勤谨最亲和的地主家庭。

但从一周前开始,我家里所有人都遭到了残酷的迫害:我的爷爷作为村内长老被我的同辈人在村口活埋,我的父亲为了阻止他们,于争斗中被人用锄头砸中脑门,也凄惨地死去。我哥也在同一天被他们软禁在书记家里,至今生死不明。我的母亲哭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在院里的桃树下上吊了。至此,我们原本美满的家庭只剩我一人,被村里的暴徒锁在家中,门窗皆被焊死,家里原先储备足够两年的粮食也被一抢而空,只剩下缸底零星的米粒。如果省着吃,剩下的食物可以支撑三天左右。预计再过一周,我就会饿死。

趁着思维还清醒,我想写这封信留给你们,详细告诉后人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这封信可能在百年之后才会被发现,但是这件事情需要流传下去,警示我们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阿瑟村以前并不是这样。尽管记忆已经模糊,但在对于幼时残留的印象里,村里都是和睦且融洽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当时村里白老汉和瞎子伯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在连年的自然灾害下,我们村不仅没有过任何人被饿死,甚至家禽家畜也毫无损失。相反,根据乡史,隔壁阿格村当时共计一百三十八口人,饿死六十九口,其中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我对这件事印象极深,甚至有人编出顺口溜来:“阿瑟阿瑟,鼓琴鼓瑟;阿格阿格,无食无阁”。

在当时,村里长老也想过捐助阿格些许粮食,但对方村内顽固的老年人坚持不肯同意白老汉在各村中的长老地位。我们认为,对捐助者身份的认同是被捐助者必须做到的。倘若人们连基本的感恩之心也没有,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他们的生命呢?尽管后来有零星的阿格村民前来认错并且想讨饭吃,但在基本事实被否认在先,我们并没有义务帮助他们。在那之后偷粮的几个阿格青年,也均被逮到并且受到了相应处罚。在饥荒年代,阿格村有组织的偷粮活动,是我们两村矛盾的起源。

自然灾害之后没过几年,白老汉和瞎子伯相继病逝。我爷爷和铁棒伯自然而然接替了他们的地位。大家当时都认为铁棒伯是个好人,但是他做事都过于懦弱和死板。因此没过几年,爷爷便实际接管了村里的大小事务。尽管铁棒伯会提出意见,但爷爷的想法更符合实际,村里大部分人都会毫无疑问地支持。在爷爷的领导下,村子进行了一系列组织上的变动,修订了村规,并且从黑水河引了一条灌溉渠进村,方便村民浇灌。这些功绩无人记录,但是他依然不辞劳苦,为了村子的建设呕心沥血。尤其是灌溉渠的挖掘过程中,爷爷总是亲自勘察亲自指挥,不论风雨。这个工程作为百年以来村里完成的首个大型项目,极大缓解了群众的务农负担。当时有人把爷爷比成阿瑟村的大脑和救星,大家都说极为恰当。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阿格村在饥荒年代之后一直对我村心怀芥蒂。铁棒伯失势之后,他们迅速勾结在了一起。在答应给予铁棒伯地位和财富上的保证之后,他们便开始了对我村的破坏。他们先收买了几位原本老实勤垦的壮年,大肆宣扬这条灌溉渠对于周边村庄引水的危害。但是爷爷认为,为自己的对手求情是不能容忍的。几位村民很快便因违反村规第四十二条“寻衅滋事”而受到相应处罚。家属对此颇有微词,但为了村庄大家庭的发展,他们最终也默然接受。

回顾过去,这个曾豪不起眼的小事件,却在阿格村的推波助澜下发展到成了如今的大暴乱。由铁棒伯为首的一些人在村会上质疑对于言论的处罚可能引起对事实的隐瞒。尽管这个质疑很快被其他村民消除,但爷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我们村迅速组织起了一支纠察队,以便第一时间查出阿格村的间谍。谁知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他们并没有直接对我们进行攻击,而是收买越来越多的人,利用对村规的曲解来在我们内部造成混乱。很快,被收买的叛徒和普通村民们便分裂出几个纠缠不清的组织:有的希望主动出击以消灭阿格村,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有的认为重金招募勇士,用强力手段揪出内部异议者是维持治安的最佳办法;有的强调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发展经济,对于叛徒的斗争并不紧急;而有的主张如果个人自扫门前雪,矛盾自然会消失。此外还有很多隐秘的意见团体没有被发现。这些团体争论村规的解释权,互相攻击对方为间谍和叛徒,日夜不停息,直至今天(为展示争论意见,我随信附上8月20日村会的会议记录作为范例,请查阅)。

在这般混乱中,爷爷为了村庄的稳定和谐,呕心沥血百般繁忙,却不幸遭到迫害。一些人受到阿格村的蛊惑开始散播谣言,认为爷爷的管理手段是造成村子四分五裂的首要原因。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自身利益陷害他,开始从早年的事迹中寻找污点,并指责称在灌溉渠建造过程中爷爷向村民收取了额外的手续费。在争论过程中,支持爷爷的人们和一些暴徒发生了肢体冲突,但这些善良的村民最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我爷爷也因此被扣上了破坏村内秩序,公饱私囊的帽子被活埋。试问,会有多少人真的认为勤勤恳恳的爷爷会是造成村子混乱的罪魁祸首?而这样的罪名又怎么可能成立呢?

我在这封信中为爷爷呼吁,为他平反,为我的家庭平反。一心为公却遭受如此不测,这是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而我家的悲剧是建立在被蛊惑的村民的暴力之上的,人性之恶难以预测,纵使我爷爷这样大智之人也难免遭其毒手。因此我想警示后人,将权力交给暴民,是无论如何也要防备的。与此同时,造成我村暴乱的罪魁祸首阿格村却一片祥和,我盼望饥荒能再次来临,并且战胜他们。幼年时的饥荒夺取了他们一半的生命,而这次我希望剩下的那一半也能随着饥荒而消失。善恶有报,正义终将降临,这是所有人都应铭记在心的。

附件:

阿瑟村会议记录, 8. 20,记录员:李铁杆

狗娃:娃, 二杆:杆, 丫丫:丫, 大峰:大,小则:小

娃:继续昨的话题,二杆说我在村东头撒尿破坏村风完全是胡扯。我日你妈你哪个眼窝子看见我撒尿了?
杆:我就提醒一下你还上纲上线了,非得我拍个照才行?那我是不是还得在你家装个监控,看看你是不是被阿格村收买了,在背后骂铁蛋叔呢
娃:你他妈再说一遍
丫:你们能不能少嚷嚷一点,村里这一天不光是狗娃撒尿了
娃:我他妈没有
杆:胡拌你的狗脸,村里谁不知道你到处尿
大:行了行了不争了,我先说下今年联系麦子收购人的那个事,我到现在一共联……
小:大峰叔你就别打岔了,狗娃的事还没说完呢
丫:那不一样,麦子是正事
娃:那二杆侮辱我就不管了?
杆:我没侮辱你,这是事实
小:空口造谣造得爽,你把证据拿出来先
丫:铁蛋伯,你来主持一下,他们这不行
铁蛋:大家都别吵了啊,听我的。二杆赶明天开会前收集下证据,毕竟有证据才能服人。没有的话,我们就按村规第四十二条“寻衅滋事”和第十五条“恶意破坏他人名誉”处理。要是真发现狗娃随地小便破坏村风了,狗娃在明天的会议上给大家赔礼道歉,好吧。
大:铁蛋伯,这是不是……
小:大峰你狗日的还想咋,干脆承认你是阿格村的人算了,铁蛋伯说个什么你都有意见,你他妈就是个奸细
丫:我也觉得不至于罚这么重的
娃:丫丫,那我说你天天跟我家牛乱搞,搞得我家牛不好好犁地了整天发春呢,你也能接受是不是
杆:我日你先人

本日会议因争斗而中断。

勇士把信折好放回小桌板上,重重地呼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转头望向瘫坐在床上的瘦削的身影,说,你让我看这么长的东西真是难为我了,要知道勇士里识字的人不多的。

紧靠床头的墙面上有一扇紧闭的小窗,一缕明亮的阳光从缝隙里照到床头,映出李铁杆半边忧郁的脸,其他被阳光抛弃的地方则是浓重的黑暗。铁杆叹了口气,右手狠狠地挠了挠头,发出唦唦的声音,头皮屑飞扬在光柱里。看来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洗头了。

我不喜欢嚼人嘴皮子,也不想干涉别人村子的事。勇士说,这封信你自己先留着,以后有机会了给别人吧,我只管把你家大门撬开给你送吃的。我任务完成了,该走了。

李铁杆终于说话了,声音磕磕绊绊沙哑不清的,就像有人在拧潮湿地窖里锈迹斑斑的螺丝一样。他在这被囚禁的半个月间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刚才勇士打开门的时候,他也断断续续说了好多,勇士一句也没听懂。

谁让你来的?这句话勇士听懂了。勇士想了想,说,丫丫,高马尾细眼睛的那个,长得挺标致的。

嘿嘿嘿嘿嘿,铁杆埋着头笑了出来,挺好。

你俩是…….?

没有没有,人家看不上我。丫丫人家喜欢二杆,也不知道二杆现在还在不。

不知道,勇士站起身来说,也不关我事,我该走了。不然被其他人发现,我也得被关在这儿陪你。

不会,你只会被倒挂在树上一整天,嗯……村规第十八条,我当时定下来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改。

嗯,我知道了。你好好呆着可别乱跑。

勇士离开房间走进院子里。房间外明亮温暖的阳光和沾满了草木味道的新鲜空气让他整个身子都舒展开来。勇士做了深呼吸,活动了下手脚又扭了扭腰身,像是要借此驱走缠在身上房间里的晦暗和臭味一样。舒展过后,确认墙的那边没有人,便攀着房沿轻手轻脚地翻出了院子。

勇士镇定自若穿过半个村子,途中看到一群人正在对着一位拴在木桩上的老人谩骂。勇士犹豫了片刻,克制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想法,只是向老人投去同情的目光。老人衣衫褴褛,垂着头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张着嘴大喘粗气。似乎是屎尿都直接拉在粗布裤子里了,一群绿头苍蝇绕着他杂乱地飞着。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勇士想。在观察当中,人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注意到他这个背着剑的异乡人了,于是转身走开,径直去找丫丫领赏。

丫丫正在灶房收拾柴火准备做晚饭,看到勇士进了院子,紧忙招呼进了房间。再三确认铁杆的情况之后,丫丫才终于松了口气,吩咐勇士坐下等会儿一起吃饭。勇士拒绝了,又转移话题说,我在村中间看到个老人被捆了,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狗娃他爸,丫丫说,铁棒伯,那伙人嫌铁棒伯说勇士的坏话,给捆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被人看重了?勇士感到很怪异,苦笑着说,而且,刚才他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像是很尊重我的样子。

哎,你不知道,这群人跟着了魔一样,口口声声把勇士捧上天。等到有勇士来,他们又说这不是真勇士。

那真勇士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懂,你快别问我了,他们那搞得跟邪教一样,规矩一大堆,根本不让人说话。

所以铁棒伯说勇士什么坏话了?

哎,丫丫叹了口气,低声说,铁棒伯有天想说勇士呢,错说成“勇尸”了。

勇士听完又等了几秒,以为还有下文。就这?

嗯,就这。人家的规矩,说侮辱勇士,侵犯了勇士的名誉权,得按村规处理,丫丫无奈地看着勇士。

我的妈啊,你们这难不成是法西斯啊。

法西斯是什么?

哎,没什么,那我作为一个假勇士去澄清我没有被侮辱也没用了。

还是不要跟他们纠缠了,丫丫说,你乖乖在我家吃了饭就走吧。他们对铁棒伯早就有意见了,你什么也帮不了。

半年后,等到勇士再一次路过阿瑟村的时候,村口的路正当中支了一张桌子,三个青年各自手持一把红樱长矛围在桌旁。银色的矛头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看起来倒是比勇士背后的剑更可怕。他们远远看到勇士走来,便板着脸拦在路中间,一直盯着勇士走到跟前。

你干什么的?其中一个青年发话了,语气里满是狂妄。

路过,我去阿朋村,勇士想起上次来时的经历,又补了一句,我是勇士,听说那村子有怪兽要打。

那我还是你爸呢,来,叫爸爸。另一个矮个子青年靠了上来,身子紧贴着勇士,眼睛瞪得跟勇士兜里的宝珠一样,你说是勇士就是勇士了?想得美。

勇士心想糟糕,这可能就是上次那拨傻逼勇士崇拜的人,但还是尽量让步,不要太过纠缠。所以我要证明我是勇士,才可以路过村子,对吧?

三人里剩下的那个只穿了白衬衣的青年稍微把矮个子往后拉了拉,解释说,我们村最近严打叛徒跟黑恶势力,闲人还是别进来了,不然牵扯到你那就说不清楚了。

矮个子转头看了看白衬衣,又盯着勇士狠狠地说,之前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放了个自称是勇士的进村,之后就发现铁杆家焊着的门给从外面撬开了。谁他妈知道你是哪来的东西?

勇士心里硌登一下,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群蠢货的能力,铁杆可能在那之后并没有活多久。如果更进一步,他们莫名其妙发现这一切是丫丫指使的话,那这大姑娘可能也跟着遇难了。勇士一般是不愿意掺合这种事情的,人在外死生看淡,但这次勇士还是隐隐感觉有些惜惶。丫丫那姑娘其实还真不错的。勇士稍稍平静了下心态,然后用很疑惑的语气问:人家里门怎么还给焊上了?

白衬衣叹了口气,耐心地给勇士解释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其中大部分都是些勇士已经了解的事情,除了自己离开后,人们发现铁柱家原本焊好的大门被撬开,于是这个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饱饭的可怜鬼被认为破坏自己定下的村规,被倒挂在树上一整天。等到时限到了的时候,人们发现炎炎烈日下的铁柱的身体已经冰凉,于是匆忙把他和他爷爷埋在了一起。

勇士还想打听一下丫丫怎么样了,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只好跟他们唠家常。

那你们村是不是女娃子也要帮忙打叛徒什么的?

哎,没有,白衬衣说,女娃到底是女娃,没出息还笨得不行,还得男人做决定。

那,女娃里有查出来叛徒的没?

你是想咋?矮个子又顶了上来,瞪着勇士说,跟你多说两句你就不知道你姓什么了?你妈的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工作。

勇士心里一万个烦躁,但还是赶紧给对方道歉。出门在外游荡这么久,其他的不好说,给人赔不是的本领比谁都强,总有一些奇怪的客户会因为自己说话不小心而故意毁约的,而补救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低头道歉。

勇士低声下气道过歉又塞给三个青年每人一包烟后,他们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依然蛮横,但至少可以沟通了。又几分钟的软磨硬泡之后,三人终于同意监视着勇士路过村子,但条件是只允许路过,沿途不能和任何人说话,不能提问,也不能停留。勇士说好嘞谢谢您们,幸好碰见您们这种通情达理的人。

白衬衣带路,矮个子和另一个在后面看着勇士。三人就像押着犯人一般大摇大摆走过空荡荡的村子。勇士用余光向两边看,希望多了解一些村子的现状。原先铁杆家的大门已经完全焊死,上面有个大大的暗红色的叉,可能是后来用油漆涂上去的。其他也有几家的大门是一样的。在村子正中间,路边有几个光秃秃的大槐树上还悬挂着四五条绳子,其中一条上面还倒挂着一个中年男人,绳头系在脚踝上。他的衣服沒剩几件,在绳子的末端瑟瑟发抖,引得干枯的树枝也跟着乱颤。这种天气,即使是壮年男性,被这样倒挂一天也必死无疑,勇士想,这人应该也活不久了。

再走一段路就是丫丫家了,勇士做好准备,打算装作无意识的样子朝丫丫院子里看几眼。假如院子一片太平,大门没有被焊死也没有画叉,那么丫丫很可能还活着。运气好的话,如果能看到她本人就更好了,只是希望丫丫到时候识相一些,不要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样子就好。勇士就这么想着,磨磨蹭蹭地向前走。

终于到了丫丫家门前,勇士早就用余光看到了紧闭的大门。走近了几步后,并没有发现被焊住或是红叉的痕迹。门前的杂草很旺盛,已经很有没有被修剪过了,也说明从这个院子里进出的人并不多。而门后是一片寂静,和其他所有的大门一样。而和丫丫家隔壁的院门却大开,里面隐约传出几个男人谈话的声音。

够了没有?我看再挤不出来了。

差不多了,当时二杆的也放了大概这么多。

那就赶紧弄好,不耽误了,晚上记得去书记家开会。

嗯,知道了。

随后从门内走出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刚出头,即使穿着厚厚的大衣也没盖得住那如同怀了胎一样的啤酒肚。他手里拎着一个吱吱呀呀的铁桶,在看见勇士一行人之后皱着眉头,把他们几人拦了下来。勇士看到了桶内翻滚的红色,紧接着便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啤酒肚问:这谁?

路过,我们看着呢,一路上啥也没干。

嗯……赶紧把他送走,然后取个电焊过来。别耽误了。

好好好,青年马上答应。

四人匆忙离开,步速加快了很多。勇士听见背后铁桶放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勇士稍微朝打开的院子里望去,一个长发消瘦的女人衣着凌乱躺在血泊中,看不到她的脸,另一个穿着小棉袄的胖子背对着大门,坚难地弓着背,在院子正中心的水龙头前洗手,水声清脆凛冽,哗啦啦啦啦。

到了村口,三个青年把勇士交给这边的人员之后,迅速折返回村子里去。勇士回过头,远远望着啤酒肚站在丫丫家的大门前,用一个小刷子,勉强弯腰蘸着桶里的血,缓缓在门上涂抹着,最终抹出了一个大大的鲜红的叉。

看什么呢,快点走。桌子前的青年说。

勇士转身离开。